当你看到一个葡萄农将肥料塞进牛角，并将它埋进葡萄地中；或者一位酿酒师根据月圆月缺对葡萄酒进行换桶_你会作何感想？他们是疯子还是科学家？是极端主义者还是纯粹主义者？

生物动力葡萄酒

　　近些年大红的“生物动力法”是一种非传统的种植方法，由奥地利哲学家鲁道夫-斯泰奈(RudolfSteiner)首创。1924年，斯泰奈发表了名为《可再生农业的精神基础》的一系列演讲，为生物动力法种植奠定了基础。斯泰奈还开创了一个名为人智学(anthroposophy)的哲学流派，并试图通过这种农耕而将人智学实现。

　　今天，即使是那些最拥护生物动力法的酿酒师都还没有达到这个高度，但在葡萄酒行业，生物动力法确实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追随者，其中不乏DRC、Leroy、Chapoutier、Pingus和Henschke这样的传奇酒庄。对于行外人而言，生物动力法可能只是有机农耕的极限版，但它其实比一般意义上那些不用化学肥料、除草剂、杀虫剂和除菌剂的有机种植要复杂得多。这里的关键在于整体处理，将整个环境看作是一个有生命的系统，其中万物都是相互依存、相互影响的。

　　生物动力不仅仅是一个农业系统，它更近似于一种宗教、一种信仰。因此，在你用生物动力法种植前，必须要用生物动力法来思考。你必须坚定地相信例如堆肥和一些特殊操作能够改进土壤的健康状况——即使这些方法听上去极其怪异，以“配方500”为例：把肥料填进牛角里，并埋在葡萄园中度过冬天，春天时，将雨水和在牛角中发酵过的肥料一起用力搅拌，用力到搅出的漩涡要深达桶底，再将拌好的液体洒到葡萄园里。坚定的信徒们相信这种配方能改善微生物的活跃度，从而刺激到土壤细菌，并最终加强根系和土壤之间的养分交换。

　　此外还有宇宙的影响。生物动力法的追随者们相信，月球和其他星球的运转对葡萄藤及葡萄酒都有影响。由此，他们会根据月亮历法来修剪葡萄藤并对葡萄酒换桶，这种历法和中国传统阴历不无相似之处。这听上去更玄了，但既然月球能够影响着海洋的潮汐，甚至还有人类的荷尔蒙，为什么不能也影响葡萄呢？

　　然而真正的问题是，它对葡萄酒是否具有实质性的意义？也就是归根到底，它能让葡萄酒也变得更好吗？

　　我尝过不少生物动力法酿造的葡萄酒。老实说，不但不比非生物动力法的精彩，有些简直是惨不忍“饮”，像喝紫药水一样，还有的干脆氧化了。

　　但我还是能感觉出它们背后的勤勉与雄心。简西丝-罗宾森(Jancis Robinson)告诉我，她即便是在盲品时，也能感受到生物动力法葡萄酒的活力和生机。如果非要让我具体道出它们的共有特点，我会说它们的果味和香气都十分纯粹(pure)。这是因为这些葡萄酒中偏低的硫含量？或是因为葡萄农和酿酒师的努力？我不像简西丝那么博学或有经验，也不是生物动力法方面的专家，因此无法进行判断。但我相信，总体来说，生物动力葡萄酒更能准确并直白地表现出它们的风土特色(terroir)。我也非常尊重其整体处理的理念，与其只从表面治好疾病，生物动力法试着找到引起疾病的根源，并加以修复；不仅治标，而且治本。

　　虽然我理论上非常支持生物动力法，但不能说我狂热地相信着它。对我而言，这就像我的朋友要选择信奉某一宗教——我支持他们，但并不意味着我和他们有着同样的信仰。我钦佩那些运用生物动力法的葡萄种植者和酿酒师，不仅因为他们在工作上投入了许多热情，也因为他们坚守着不被广为理解的信仰，在这个已经混乱不堪的世界中，这其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我还是会有不少疑问——也许是因为我对生物动力法并不是那么深入地了解，也许因为我自小受到的科学教育——我认为生物动力法的很多方面都无法用科学来解释，至少现在不能。有时我觉得生物动力葡萄酒的高品质可能和那些牛角、宇宙效应并无关联，有关联的是投入在葡萄园和酒庄中的那些不懈的努力和精心劳作。

　　最后提一点，给那些过于执着于生物动力法和鲁道夫-斯泰奈理念的人。如果你读完他的整本著作(我当然是没有读完)，你会发现斯泰奈先生本人有很多怪异夸张的想法，其中有一点，他实际上是谴责饮酒的。这是不是有点讽刺？